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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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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神說:在末後的日子,我要將我的靈澆灌凡有血氣的,你們的兒女要說預言,你們的少年人要見異象,老年人要作異夢。在那些日子,我要將我的靈澆灌我的仆人和使女,他們就要說預言。在天上我要顯出奇事;在地下我要顯出神跡,有血、有火、有煙霧。日頭要變為黑暗,月亮要變為血,這都在主大而明顯的日子未到以前。到那時候,凡求告主名的,就必得救。——使徒行傳

他們在光線也無法逃脫的坍縮巢穴裏抵死纏綿,在令人嘆為觀止的時空異變中,伊恩握住了祂的記憶之種。種子在他的手心裏迸射出流星般的火焰,在煌煌火光裏,伊恩看到了群星在廣闊無垠的宇宙中往覆輪回,當它們到達正確的宮位時,萬物歸一,混沌與褻瀆之神誕生於深不可測的遼闊黑暗深淵,在終極無窮的宇宙結構中播散著踐踏一切邏輯與秩序的瘋狂。祂沿著某種精巧旋渦中的怪異弧線,伴隨著一顆紅色行星,在巨型災難的冠冕中降臨地球,並輕而易舉地與舊日支配者的戰役中獲勝。祂吞噬了所有古老的蕃神與物種,內部所產生的巨壓無法支撐其自身重力,引力在狂亂的扭曲牽動著群星脫離了原位,過於龐大的力量迫使祂不得不把自己一分為二。而在分裂前,曾有幸對太初禁忌驚鴻一瞥的人類先祖,將祂賜予的文字世代流傳,並從疑似直面古神後瘋癲的幸存者口中得出了祂名字的音譯——撒爾珈。

祂的智識與肉身分別化作獨立的個體,散亂於地球文明的歷史長河中,像兩顆不斷吸引、翻轉、抵抗的磁石,以地球為棋盤進行殊死博弈。祂們化身為宿命相逢的王侯將相,人類命運軌跡的方向不過是祂們由手下隨意彈射的彈珠所劃成的。然而,人類這群井底之蛙卻不知曉命運的秘密,要麽是自認為能夠掌握命運的狂妄之徒,要麽是將命運的隨機全然歸罪於無常性的厭世之輩。他們自我塑造出了太初有一的存在,並將統治階級的馴養法則編為教義。他們傲慢地摒棄黑暗,卻不知道光明本就生於黑暗。光永遠不能和物體分離,被物體形態阻擋無法前進,與之同歸於盡。但黑暗是無限繁殖、生生不息的。祂們創造出許多眷族,讓這些殘次品們與人類接觸,為祂們建造出被封印在深海裏的城堡,以供屏蔽群星的波動。

祂們彼此絞殺又相互覆活,最終在一次本不該過多留步的偶然重遇裏,同時被一個弱小存在所吸引。他羸弱、愚蠢、卑微,卻像是一只誤入汙濁叢林裏的鳳蝶,純潔、美麗、輕盈,如果不及時將他捉到手裏,恐怕就得香消玉殞。祂們甘願陪著他玩一場史無前例的低級游戲,卻又沈淪於他的嬌癡憨態,精心設計出一場場綺麗的夢境,帶著他共赴巫山雲雨。

他既是祂迷戀的姆媽,也是祂鐘愛的孩子。

他是最無辜、最神聖的祭品,只因無意間闖入了祂們之間的鬥爭,從此失去了日夜的感知,躺在柔韌的蛛網上,被成千上萬的觸腕和螯肢輪番侵入,持續不斷地誕下祂們的子嗣,讓這群後裔尊奉他為慈愛的姆神。他總是心軟的,在接受了祂過往記憶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古神對他熾熱的狂戀和窒息的愛意,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情感。他的心也同樣為祂震顫,遲鈍的小魅魔在懂得愛後,天真直率的表現總會打得祂們措手不及,轉而欣喜若狂地用一個個非人的吻觸來感激他的原諒,雖然哪怕小魅魔不原諒祂們,祂們也自有讓他臣服的方法。但來自這樣鮮活生動的他的愛,竟讓古神體會到人類所說的幸福一物。

他會溫柔地唱著熟悉的歌謠,安撫時常因為爭奪他而躁動不已的祂們。他的歌像星空般循環回轉,開端和結尾發射同樣的光華。無情的群星與沈睡的古神被他夜鶯般的美妙歌聲喚醒,凡是從他頭頂經過的星系都將受到他歌聲的影響,群星逐漸回歸正確的位置,而祂們在他的身上完成了和諧的統一。

於榮耀中覆生的萬古之神撒爾珈,抱著祂的小新娘飛越人間。

厚重的白霧散開了,露出遙遠夜空中與偏方三八面體融合的猩紅圓月。月光灑在天地間,就像流淌的血液,漫過動亂不堪的人群。王城裏的夜晚被一簇簇火光照亮,身穿帶有星型圖紋鬥篷的密教團成員們,井然有序地在主幹道上,受神秘力量的支配,每個人的表情都空洞且僵硬,眼神中卻燃燒著狂熱的癡迷。為首的霍伯特高舉古神令人毛骨悚然的塑像,他身旁的女子用某種古老的曲調吟唱著低沈的歌頌,管風琴與鼓聲節奏緩慢,與異教徒游行的腳步聲合成了一種怪異的律動。在游行隊伍的中央,疲軟的教皇被高高束於刑架上,作為給古神的獻祭品之一。

而他們周圍的普通民眾卻對這般詭異的場面沒有恐懼或不解,因為沒有得到古神指引,他們舉止瘋狂無拘,在街道兩旁建築的重重陰影下,像是在同一股電流的作用下,一個人抓著另一個人的手,形成一根根巨大的鏈條,圍繞著游行隊伍不停蹦跳旋轉。精神抗性稍微強一點的人一開始覺得不可理喻,但如果鏈條抓到,掉入這股強大的激流中時,也會跳起相同的舞蹈。狂暴的呼喊、扭曲的面容、含混不清的各種語言交織成史無前例的狂歡慶典。

撒爾珈牽著伊恩的手,帶著他在這場末日狂歡之上翩翩起舞。祂深谙小新娘的喜好,化身成英俊成熟的青年,擁有一頭太陽般燦爛的金發和一雙黑夜般深邃的眼眸。祂一手與伊恩五指緊扣,一手將摟著伊恩的腰,像兩道纏繞在一起的風,在血月的舞臺上踩著輕快流暢的舞步,升降、傾斜、擺蕩。

他們飛越萬年覆蓋著冰雪的終北大陸,在白之巫女的叩拜下,黃金獅鷲騰空而起為他們保駕護航。他們穿過荒涼嚴肅的冰原,聽到老狼響徹雲霄的嗥叫。他們經過生滿奇花異樹的南方群島,新的生命體在火山灰的廢墟上蓬勃生長。

他們最終來到世界的終極,海面上已然矗立著用玄武巖巨石打造遠古城邦,空置已久的王座終於迎來了它至高無上的主人。

伊恩被撒爾珈輕柔地放在整座城市的掌心,站在美輪美奐的空中花園裏,好奇地欣賞著這座被打造得像是寶石匣子的宮殿。外面是溪河環繞,流水淙淙,繁花似錦,地面上鋪滿了質感光滑的瑪瑙和脂玉。他走進宮殿,望眼就能看到巨大的琉璃天頂,絢爛的星辰點綴在紫粉色的天幕裏。宮殿內被眷族們打理得一塵不染,各種奇珍異寶應接不暇。寶石和琺瑯制成的睡蓮在高級覆雜的機械裝飾下模擬著真實荷葉的翻卷舒展,臥在蓮花邊的水晶仙子也扇動著翅膀蘇醒過來。機械夜鶯落到伊恩肩頭,蹭了蹭他的臉,張嘴發出清脆宛轉的啼叫。

伊恩對這只機械夜鶯愛不釋手,但機械夜鶯突然飛到前面,撲朔著翅膀,好似示意伊恩跟上。

伊恩跟隨著機械夜鶯,來到了宮殿的最深處。

一座綴滿珠寶的黃金籠呈現在伊恩眼前,令人嘆為觀止。綠蘿和紫藤從拱頂垂落如瀑,底板上鋪滿了各色綢緞。機械夜鶯飛進籠中,啜飲著翡翠水盞裏的清油,啾啾地沖伊恩叫著。

在籠子的中央,放著一件做工精美的衣袍。正面是一整塊布料裁剪成的及膝長裙,後面則是開衩露背到正好能露出尾巴的位置,細碎閃爍的碧璽金鏈留出了讓幽藍色小翅膀伸展開的空間。

這是一套為他量身定制的婚紗。

伊恩摸著手裏順滑的布料,眸光瀲灩。

撒爾珈處理完某些蘇醒後不安分的支配者,才回到了宮殿。其實按照祂的能力,無須親自出手,但在人間的這段經歷,讓祂染上了某些習性,總喜歡對伊恩做些無傷大雅的測試,來反覆確認伊恩對祂的愛。伊恩有時也會對祂這種疑神疑鬼的操作感到好笑。

祂走進宮殿的深處,眼前的一幕竟令歷經無限時間的古神久久難忘。

巨大的黃金籠內,純白無瑕的新娘穿著祂親自制作的婚紗,雙腿並攏斜坐在錦緞寶石之間,用手逗弄著機械夜鶯,嘴角漾起甜美的笑渦。註意到祂來了後,伊恩擡起頭,眸光瀲灩又略帶羞怯地看著祂。

他望向祂的這一瞬,即是萬古。

隨著那座失落的城市浮出海面,世界再度陷入喧囂與寂靜的輪回。直至下一次的群星錯位,哪怕發生滄海桑田的巨變,古神的城市也不曾殞滅。祂將月光石榮冠佩戴到心愛的新娘額上,在漫天星辰的見證下擁吻著他,以永恒的愛,讓群星永遠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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